导演顺便邀请迪伦为整部电影创作音乐。渐渐地,人们又建议迪伦在电影中扮演一个角色。编剧鲁迪·伍利策于是赶紧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名叫阿里亚斯的小角色,这位年轻的印刷工学徒始终追随比利左右,并最终用匕首救了比利一命。克里斯托弗森将这个神秘的角色比作《李尔王》中的疯子:“他看穿一切,他知道所有传说,还知道一切将如何终结。”由于阿里亚斯的性格沉默寡言,迪伦在电影里说话不多,但他讲出的几句台词总让人觉得这就是迪伦本人。当帕特·加列特问他如何称呼时,他简练地答道:“这是一个好问题。”过了一会儿,他终于把名字告诉了帕特·加列特。“阿里亚斯,你姓什么?”帕特·加列特再次问道。“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。”迪伦承认在演绎这个少言寡语、高深莫测的角色时遇到了许多麻烦,导演也很少给他建议指导。“这一个角色让我感到十分痛苦,这个非常规的角色没有一点维度可言。

  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越来越觉得被困在了墨西哥这处偏远的角落,一个疯子像小国王一样在这里发号施令。我整天扮演成一个头脑简单的人。我心想:‘好吧,达斯汀·霍夫曼会怎么演呢?’这就是我戴上眼镜的原因……我看他在《巴比龙》里就是这么做的。简直疯狂至极,所有那些彩排都要求你跳到毒蚁里,朝着火鸡开枪,或是喝龙舌兰酒喝到昏厥。但无论如何,山姆都是个极其出色的男人。他是个亡命之徒,一匹真正的‘野狼’。他是个守旧派,很多事我们早就不那么干了。我终于明白了演员们为什么愿意为他赴汤蹈火。”虽然表演颇具难度,但大家一致认为迪伦能找到恰当的演绎方式,走进阿里亚斯这个格外低调的人物的内心世界。为此,他只需做他自己就足够了。同许多美国电影演员尤其是西部片演员一样,迪伦呈现出了一种“自然状态”。

  克里斯·克里斯托弗森证实了这一点:“真令我难以置信。他有着查理·卓别林式的表演风格……人们在银幕上看到他,所有目光便聚焦在他身上,他带着某种磁性。他甚至不需要移动。这是一种本能……有场戏,他需要挥动匕首,对他来说确实挺难的。大约十分钟过后,他已经能做到完美自如了。他做了我们从未想过他会做的事情。”1973年夏天,《比利小子》上映后,一位英国记者在《》上撰文称,迪伦是“一个极富魅力的剪影”,这一评价十分精辟地总结了人们观影后的感受。迪伦在影片中的出场虽然十分短暂,但令人印象非常深刻。毋庸置疑,这有几率会成为开启他真正的演员生涯的序幕。这并不会发生。在迪伦自己看来,《比利小子》之所以十分重要,还在于这部影片的插曲《敲响天堂之门》,这首歌时至今日仍是他较为知名,也是被翻唱较多的歌曲之一。

  而从电影的角度来看,迪伦通过观察裴金帕导演的工作状态,学到了许多对他今后自己执导电影大有裨益的东西。尽管如此,他仍将这段拍摄经历当成记忆中一段不太真实的插曲:“大部分时间,我像是一个梦游者,因为我没理由待在那里。它让我离开纽约的家,它才是最重要的。但是,压力无处不在。所以,我的妻子几乎立刻就厌烦了。她对我说:‘冷静,但我们在这里做什么?’这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。我为何需要做这件事?我觉得是因为我对比利小子有种热爱。但无论如何,都不是为了钱。”在《比利小子》拍摄期间,迪伦目睹了山姆·裴金帕和米高梅公司之间的一场争执,双方对电影的成本和时长各执己见,导演最终不得不按公司董事长詹姆斯·奥伯里的要求,将时长缩短十八分钟。也正是这次争吵,令迪伦意识到电影人在制片公司的挟制下毫无自由可言。

  他于是暗下决心,有朝一日自己制作电影时,绝不能从好莱坞的制片公司受这种奇耻大辱。从1966年起,想要亲自制作电影的念头始终徘徊在他的脑海,当在看片机上看到《享受当下》的样片后,他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剪辑影片。“我从被剪掉的大卷胶片中发现了美,”他后来回忆道,“这或许是最显著的,我发现了其他人没看到的美。这就是我与电影结缘的过程。我对电影的看法也形成于那个久远的时期。”显而易见,迪伦是个电影发烧友。他在作品中以暗示甚至直接引述的方式提及电影,他的铁杆粉丝吉姆·林伍德一一列举整理,数量多达六十余处。但奇怪的是,他在音乐方面的视角是偏美式的,而在电影方面,他所提及的大多是欧洲电影。路易斯·布努埃尔是他最欣赏的电影人,他还时常从费里尼的电影中寻找灵感。

  60年代初,《甜蜜的生活》在第12号路的艺术实验影院上映,或许对《荒街》这首歌产生了影响:“镜头中的生活仿佛倒映在扭曲变形的镜面中,普普通通的人最终形似市井的恶魔。”而出乎人们意料的是,迪伦所倚仗的并不是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电影,而是法国电影。1975年秋,迪伦即将踏上旅途,开启一场名为“滚雷”的巡演。他在出发前联系了山姆·谢泼德,邀请其拍摄巡演和筹备的过程。迪伦突然问起山姆·谢泼德是否看过马赛尔·卡尔内的《天堂的孩子们》和弗朗索瓦·特吕弗的《枪击钢琴师》。“我看过,这就是你打算拍的那种电影?”山姆·谢泼德反问道。“差不多吧。”迪伦支支吾吾地回答道。在六周的巡演中,山姆·谢泼德拍摄了上百个小时的影像资料,但他和迪伦两个人都不清楚究竟要用它们做什么。